駱維道用在地眼光看信仰世界 黃人靈歌唱出苦難中雋永
2014-11-14 | 記者夏俊明 基督教論壇報
「福音剛來台灣時,起初台灣盛行廈門話(台灣話),聖詩就在那時候跟著福音傳過來,第一本在台灣出現的聖詩為廈門的《養心神詩》。」秋末的午後,「黃人靈歌」音樂類型的創作發起者、台灣《聖詩》主編之一的駱維道牧師接受專訪,娓娓道來台灣聖詩的發展史。
駱牧師即將於十一月16日站上兩廳院的舞台,配搭管風琴、鋼琴、鼻笛、口笛、吉他、長笛等樂器,說出也唱出一段黃人靈歌的發展史,帶領聽者聆聽不同族群、語言的人們,如何透過自己的歌謠,用在地的音樂眼光,欣賞上帝賜給每個種族那專屬於他們的世界。
本土聖詩創作史不到百年
明年是福音來台150週年,聖詩在台灣發展則有110多年的歷史。1900年才開始有宣教士在台灣編聖詩,不過當時還沒有台灣的作品,也沒有譜的記載。1926年,第一本在台灣出版的聖詩問世,由宣教士編輯,有譜有詞,但判定沒有台灣人的作品,唯獨確認有六首是宣教士採集平埔調的作品。
被確認有台灣人自己所創作的聖詩,則是在1936年的《聖詩》,該版《聖詩》的編輯者正是駱維道牧師的父親─駱先春牧師。駱維道牧師提到,真正釘根本土是在1964年的《聖詩》裡頭,採用了一些台灣人的聖詩創作,展現台灣人信仰的表達。
而台灣創作聖詩百花齊放則是等到2009年出版的新《聖詩》,將近有四分之一來自於本土的作品,四分之一是第三世界國家,一半是歐美西方的聖詩。
黃人靈歌受難劇成為絕響
駱維道之所以開始「黃人靈歌」的創作,是在當時台南神學院提倡「信仰本色化」的背景中,讓駱維道思想台灣也應該要有融合本土音樂風格的聖詩創作。
1960年,駱維道的老師德明利姑娘派任他翻譯一齣黑人的受難劇,劇中都是黑人靈歌,駱維道越翻譯越覺得「既然是要給台灣人看的,應該唱的是自己的『黃人靈歌』」,刺激他開始了至今50多年的黃人靈歌創作旅程。
然而當時教會弟兄姊妹早已習慣西方詩歌的旋律,因此對於用台灣本土音樂創作出的詩歌接受度並不高,甚至演出者也不願意用他以「哭調仔」創作的黃人靈歌來演戲。不過在當時,來自加拿大、美國的神學院老師們十分認同駱維道的觀念與創作,因而進行了一場以「黃人靈歌」為音樂的受難劇演出。「直到如今,在台灣能接受的人還是不多。」駱維道牧師語帶感慨的說。
堅守創作三原則 維持純粹性
駱維道牧師的創作啟發恩師是德明利姑娘,當時駱維道是德老師的助理,駱維道所寫的曲子也是讓德明利姑娘第一個審閱。後來駱維道赴美國主修教會音樂,學的就是作曲。然而,他當時為創作黃人靈歌,給自己定下「不臨摹西方創作」的原則,但當時並沒有先例可遵循,國外也沒有老師專門在教授華人音樂,於是他只好自己來研究台灣、中國與原住民音樂。
在了解較有限下,他讓自己的創作不使用西方的七聲音階與和聲,而是用五聲音階(Do、Re、Mi、Sol、La)作為基礎。然而,從頭到尾用五聲音階創作出的曲子,並不一定能滿足音樂藝術的需求,所以他開始研究如何轉調,加上又不能用西方傳統和弦式的和聲,於是他確定了三項自己要走出的創作原則,包括不用七聲音階、不用西方和聲;更艱難的還包括台灣話抑揚頓挫七個聲調的歌詞,與音樂曲調旋律如何配合的問題。
舉例來說,「耶穌教示人」的台語,若是錯置旋律,聽起來會變成「耶穌咬死人」。但若沒有變化,等同一般講話,就沒有音樂藝術的性質。要保持藝術價值和語意,這一步他下足了工夫。而這三個原則就成為駱維道保持黃人靈歌純淨最重要的地方。
後來,他活化三個原則,因此開始運用日本、韓國、泰國、印度、菲律賓、印尼的風格創作詩歌。同樣的,為了保持各民族音樂的原始性,在這些使用其他國家風格的創作中,他仍舊不用西方的和聲,以保持其本土性。
拓展亞洲民俗音樂素材庫
在駱維道的神學觀裡,認為教會既然是普世的教會,耶穌基督是道成肉身來到我們中間,敬拜時就不應該只用西方的翻譯詩歌,而是廣泛使用普世教會的詩歌,在本土文化裡也應擁有回應信仰的神學與詩歌創作,否則是把基督看成西洋白人了。
另一方面,駱牧師相信,我們都有上帝的形像,都有創作藝術的能力,創作不是copy,而是要有新的創意,也就是說作為亞洲人應當要有自己的審美觀,是真正能夠脫離西方的思想、方法論,才能發展出自己的音樂。
他的想法從1968年開始得以往前邁進一大步,因為工作範圍遍及亞洲,因此開始蒐集各地民謠的詩歌給教會使用,1972年便出版《亞洲都市新歌》。1982年至1994年在菲律賓聖樂學院教書的過程裡,他以菲律賓為基地,到各地挖掘當地以民俗音樂為根基的聖詩音樂,有好的東西就協助發表,也促使後來囊括各國詩歌的聖詩完成。
他也曾在世界基督教協進會(World Council of Churches,WCC)教導亞洲的教會音樂,崇拜的時候用亞洲各國語言吟唱自己的詩歌。1990年他所編撰的Sound the Bamboo聖詩第一版出爐,2000年出版增定版,囊括315首聖詩、44種語言,來自22國的精華聖詩,成為亞洲聖詩音樂的薈萃。並且,裡頭有四分之三的聖詩是駱維道牧師一一拿著錄音機去其他國家蒐集而來,而有些國家只有音樂沒有記譜,還需要駱牧師協助把譜寫下來,十分珍貴。
駱維道把黃人靈歌從台灣擴展到整個亞洲民俗音樂成為素材庫,例如在即將到來的音樂會中,就會展演包括台灣原住民、漢人、日本與印尼風格的歌曲,讓大家知道黃人靈歌不只限於台灣,而是亞洲人的信仰表達,用個人受亞洲音樂影響的經驗創作表述出來。
「現代化不等同西化」,是駱維道牧師常用來對亞洲學生的教導。他認為,常聽見有人要把民歌、原住民曲調現代化,但他認為現代化不等於西化,不見得一定要用西方的編曲與和聲就叫做現代化。他相信上帝給的創意融入深化文化的能力,就能使其現代化卻不失其內涵,如此才能走出真正屬於在地文化的一條路。
而為了保持黃人靈歌的特性,駱維道多年來也要求自己的創作,除非被要求、不得已,才會走回西方的老路,「過程是痛苦的,但若沒有經歷這些痛苦,沒有辦法保持自己的東西」。
以真實生命回應永恆福音
駱牧師提到,他的曲子和歌詞沒有那麼多喜樂的事情,而是從受苦、苦難與信仰掙扎中開始,後來才引導到神的盼望。如高俊明牧師在獄中所寫下的一首詩《荊棘被火燒》,駱維道牧師就把高牧師在困境中信仰受考驗,卻不致被打倒的堅定信仰,透過哭調仔的譜曲表達出來,「風格唱對了,生命才會出來」。
駱維道牧師於16日在兩廳院的音樂會主題為「我是這樣看世界:追尋黃人靈歌─台灣聖詩創作」,內容透過演奏與說故事來呈現,分為四大段落,包括「台灣原味加新意」、「鍵盤演奏台灣曲」、「黃人靈歌台灣風」與「黃人靈歌泛亞風」。駱牧師呼籲,能在禮拜中詠唱過去與今日的聖詩、唱西方與東方的詩歌,有敬拜、宣揚、服事,才能被稱作普世的教會。
同樣的,上帝的啟示也不只是存在於流行文化,流行文化會消逝,但上帝的道與福音精神是永恆的。當然,上帝也可以藉著流行文化來表達祂的永恆福音,但在現代傳播學「媒介即信息」的理論下,只用流行樂要傳「永恆的福音」,恐有被誤導的可能性。